FloZ浮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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传说在森林的小屋里，住着行踪不定的魔女。魔女有着金色的长发、红色的眼眸，不老不死，守护着小镇。魔女的屋子，即使百年、千年过去，也总是焕然一新、维持不变。小镇的居民们，偶尔也会在打猎时、集市上遇到魔女本人，与其交流、受其帮助。妄想加害之人，遭受天罚。心地善良之人，得其恩惠。那便是货真价实的魔女·北村元康。

“——传闻便是这样。实际上，人们对于‘魔女’的存在适应得相当快，‘百年、千年’的说法有待商榷。”

岩谷尚文提起笔，在笔记上写下脚注。时值北村元康消失的半小时后。看着桌面上崭新刻出的“家规”，少年叹了口气。日前的种种实在太过于超现实、脑子一团乱麻。魔女的羽毛笔现在一动不动，乖乖躺在他的手心。不知下一次的骚乱又是何时，是茶壶变色、杯子暴动还是煎锅爆炸（虽然还没有爆炸），少年强迫自己开始整理思绪。

“根据最早的目击记录，北村元康在约七十年前来到此处。年龄和能力的界限尚不知晓的魔女，对待人类态度温和、爱憎分明，已经融入了小镇生活。本人大约每三个月采购一次食材、出手似乎相当阔绰，很受女性和商人欢迎。除此之外、还有相当一部分仰慕他的男性，大多是惊鸿一瞥、一见钟情，完全忽视了性别的要素。”

“除去对人类的亲和力以外，北村元康似乎也很受菲洛利亚们的欢迎。常常有人报告，金色的身影与菲洛鸟依偎在一起、和谐相处的画面。无论是从装束还是行为上看，北村元康对于菲洛利亚——这种常用于运输的魔物——都抱有常人难以企及的……狂热。本人身为魔女，似乎非常了解它们的生态。聚集在他身边的，除了常见的野生种、还有樱粉、金黄和雪白的稀有种。这三只特殊的个体与北村元康形影不离，时常一起行动，可以推测为契约的伙伴。”

这也是魔女能力的一环吗？岩谷尚文联想起北村元康和茶壶、茶杯交流的样子。……和菲洛利亚们，也达成了类似的约定？

“人类的话也能做到吗……？不，真的能够做到那个地步吗。”

与菲洛鸟达成友好的关系的情况，在商人里也不是没有实例。菲洛利亚是对谎言敏感的魔物。有的商人们会利用这点、选择聪慧的个体，在交易时判断对方的货物是否有诈、以次充好。

虽说某些地区也有食用菲洛鸟的传统，但这个小镇并非如此。

在此处生活的居民们，相当珍视大自然的馈赠，并以勤劳为荣。也正是因为这样的想法，父母才想纠正居民们对商人这一行“投机倒把”的偏见。

……虽然、以后也不会有机会就是。

北村元康最开始以为，自己是想复活死者。那样的事情是不存在的。就算是跟随父母旅居各地、熟知各个版本的神话传说，他也从未对此产生过向往。作为不老不死的魔女，北村元康又是如何看待人类的死亡、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说出这样的话呢。岩谷尚文想象不出。

这种微妙地搞不明白的感觉，有些像烤面包前进锅的刹那。不知道面团发得是否合适、是太早了还是放久了，和上次相比有进步吗？能做的唯一一件事，就是把面团一股脑放进锅里。啊啊、说起来，比起担心这里是否有烤炉，还是担心烤炉会不会把自己一口吃掉比较好……自己也开始逐渐习惯这种模式了。

“目前看来，北村元康的物品多为有智能的器物，似乎是与它们达成了某种协议。尚不知晓采取了什么方法，或许与魔女的能力有关。”

“自动化的器物在这个国家并不少见，常常作为有闲阶级的商品而出售。家里也曾经动过售卖类似产品的念头，因为成本太高、难以流通而作罢。能够沟通、会耍脾气的茶杯、茶壶，会呛人的茶水……过于影响使用，更像是恶趣味的产物。”

魔女是这样的类型吗？盯着羽毛笔刚刚刻下的“家规”，少年对未来有些担忧、啊不，结合北村元康目前还是消失的状况，头痛起来了。

“间歇性消失……如果是消失，又去了哪里？走的时候相当匆忙……不受他本人的控制？就算是魔女、也有做不到的事情，这句话是这个意思吗？魔女的能力、有时会脱离本人的意志？”

“还有曾经试图使用、但是被我打断了的复原魔法。到底是以怎样的原理复原的？是单纯的时间回溯，还是……”

如果是时间回溯的话……为什么要警告自己不能复活死者？

岩谷尚文甩了甩脑袋，把一闪而过的怀疑甩走。缺失的信息太多了，说到底还是北村元康擅自消失的错。少年抱住额头、把手埋进刚刚才被擦干的发梢。想到魔女临走时紧紧握住的手、脱口而出的笨拙嘱托，又有一些懊恼。

 

 

 

“为什么担心的人是我啊……”

 

 

 

“……果然又让别人操心了吗。北村元康。”

 

 

 

“哇啊啊啊啊！！！”

少年楞神了半秒、猛地把手中的笔扔了出去、如同煮熟的虾米一样红起了脸庞。到底是自己的心声被他人听到，还是羽毛笔突然开口说话，这两件事情哪一件更有冲击力，已经完全不明白了！！！

“啊、是人类吗……增加了伙伴，对那家伙来说真是太好了。不必紧张，吾并不在此处，只是通过这孩子对此处的发生的事情略有所闻。”

“您是……元康先生的朋友？”岩谷尚文按下自己几乎要跑出来的心脏，试探着问道。

“朋友吗……说是朋友，不如说是同伴更加确切。”

“吾名为菲托利亚、菲洛利亚的魔女。唐突开口、不便拜访，多打扰了。”

人生中的魔女含量要超标了。不、光北村元康一个就已经远远超标了。

“岩谷尚文、十四岁。出于某些原因，以后会跟元康先生一起生活。请多指教了。”

“名字很可爱哦、尚文君。那么、北村元康现在……？”

“……我也是一头雾水。倒不如说，我们刚刚达成一起生活的约定、还没有聊上几句，元康先生就大喊着‘时间不够了、请好好照顾自己——！’这样擅自消失了。”

“……哈啊。”

虽然不知道对面是什么样的人、但感觉露出了相当鄙夷的表情。这算什么，对北村元康的认知统一，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啊。未来更加灰暗了。能看到金发的魔女在道路尽头向自己招手，喊着“尚文君——来这边哦——”、一边放射星星。但是完全不想过去。

“吾强调过多次，身为魔女总有一天会和人类扯上关系……多少应该做一份应急预案……让十四岁的孩子经历这些，太不像活了千年的魔女了。不、失言了。称那家伙为魔女，都是吾对魔女的羞辱……啊、说起来三百四十九年以前也是这般……二百六十三年前也是这般……七十三年前还是这般……”

魔女似乎陷入了与回忆缠斗的漫长过程。

“……菲托利亚小姐。”

“……啊、尚文君。不好意思，请继续。”

少年叹了口气。

“或许您了解、元康先生回来的时间吗？如果还有其他要注意的事项，也请告诉我。自动加热的茶杯、会飞的茶壶，对于我来说太困惑了。我可是认真地为可能会死于烤炉、半截入锅的状况，感到十分忧虑。”

羽毛笔的那头沉默了一会，似乎是在思索从哪里开始。

“北村元康，真的什么都没有跟汝解释吗？”

“从目前来看，确实是的。”

“啧。”

厌恶表现得有些明显了，菲托利亚小姐。

“……正常来讲，魔女如果要和人类一起生活，两者不仅会进行口头的约定，还会签订具有魔力效应的契约。”

“……是像魔物纹和奴隶纹一样的事物吗？”

“不完全一致。人类的魔法纹路，是对魔女契约的拙劣模仿。魔女与人类之间的契约，除了少数居心不良的个体外，多半是为了限制魔女的能力、不让人类受其伤害。”

“正如吾刚刚所说，吾身为菲洛利亚的魔女，可以说是菲洛利亚的王也不为过。但就算是这样，吾也不能保证，吾能够精确控制每一只菲洛利亚的行为。炎之魔女睡着的时候也会把床铺烧穿、风之魔女打喷嚏的时候说不定会刮起龙卷。相比之下，人类过于脆弱了。”

“北村元康，身为‘时空的魔女’，能力可以说是相当危险。如果你被卷入时空间隙，被其他世界的洪流冲刷，拉伸、压扁……可能连一粒灰烬都无法剩下。”

“……？”

“……不过，和他认识的这些年，没有出现过类似的状况。不受控制的时空穿越，似乎只影响他一人。据他所说，时空穿越的目的地、时间他都无法控制，但是偶尔会见到相同的人。可以认为，北村元康不受控制地、进行着平行时空间的跳跃。菲洛鸟和人类模样的吾，途中也有遇见。”

“除此之外，魔女之间作为同族，不得侵犯彼此的领地。在海格玛格，除北村元康外，还有我刚刚提到的风之魔女和炎之魔女。鉴于立场不同，吾无法亲自前来、只能口头传达一些信息。过于直接的魔法干涉，在北村元康消失、魔法结界不稳定的现在，容易造成不必要的误会。”

……还真是相当麻烦的状况。好不容易有了可以商讨的人，却又没法直接地做些什么。似乎是感觉到对面的少年有些沮丧，羽毛从空中飘了下来，蹭着他的头顶。

“尚文君。”

“啊、菲托利亚小姐。说起来……”

“虽然吾没法施法让汝开心起来，但是叫几个帮手还是做得到的。”

话音未落、岩谷尚文注意到了、由远而近的声音。

啪嗒啪嗒。啪嗒啪嗒。轻快的脚步。轰隆隆隆隆。大地震动的声音。还有几乎会被忽略的、脚掌掠过草叶的刮擦声，如同波浪一般从远处传来。明明是在远处，可又像是在耳边。有什么人——不、有什么生物，在向这里靠近。风格截然不同的声音，越来越近了。

咚！门口传来巨大的声响。有什么东西、像炮弹一样撞上来了。岩谷尚文赶紧向窗边走去。魔女的房子显然质量很好，没有摇晃一分。门口团着一坨金黄色的毛团、抖了抖、伸出一只脑袋来。窗外传来女孩不悦的声音。

“光！都说了不要跑那么快！会吓到尚文先生的！”

“啊——但是，光想要快点见到他哇！”

“……光，太着急了。尚文先生，这样出不来。”

吵吵闹闹。金黄色的毛团“砰”地一下，变成了小男孩的样子。背后的翅膀、鲜明地昭示着身份。远处站立着的，是樱粉和雪白的少女。翅膀和纯洁的外表，就像壁画上的天使一样。

“岩谷——！快点出来！我们来找你玩啦——！”

“啊……！实在是太不礼貌了！对不起！尚文先生！在光进去之前就让我来挽回菲洛利亚的形象……！”

“小雪，和光对峙着……”

“啊！光明白了！这扇门或许是坏了！只要撞开、岩谷就能出来了！”砰！金黄的毛球又出现了。

“不准！”嘭！这次是雪白的毛球。

“！小樱也想，和大家一起玩……！”呼哇！粉色的毛球。

“——去吧，尚文君。一定、能够和大家成为朋友的。”

菲托利亚的声音，在身后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。

“……真的那么简单就好了。”

岩谷尚文嘟嚷着、思考着一会要做怎样的料理，旋开了屋子的门。

*此时的北村元康仍在异世界流浪中。关爱迷失魔女，人人有责。